一只猫的1400公里春运丨记者过年

黄豆腐是只9个月的布偶猫妹妹。（南方周末记者 黄思卓/图）

喵——

我家黄豆腐是只9个月的布偶猫妹妹，耳朵、背部和尾巴带着灰咖色，肚皮、脖子和四肢是雪白的。黄豆腐有名有姓，出生在广东，第一个春节回了我的老家浙江。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春运路途遥远，浙江和广东相距1400多公里，自驾至少需要15小时。花城广州冬季温暖，而浙江则寒气侵骨。所以春运之前，我考虑过让豆腐独自留守在家、派人上门喂养或是宠物店寄养。但由于住所远离亲朋，附近宠物店居住条件不佳，豆腐很害怕孤单，所以自驾带着猫咪回老家，是权衡之下的最佳选择。

服务区经常遇见带宠物猫狗的车友，天南海北的陌生人有了天然的共同话题，而回到老家县城里，年轻人+猫的家庭组合还比较少见，爱猫者有之，惧猫者亦有之，话常常聊不到一块儿去。

“你回家怎么还带了一只猫！”“这个猫咪这么可爱，没法抓老鼠吧？”“生小孩就不能养猫了吧？”猫咪给家乡年味贡献了新的谈资，但某些时刻我只能微笑不语。

猫在囧途

为了尽量减少豆腐春运时的不适，我很早就开始做准备。

猫不像狗，狗能在服务区方便和撒欢儿，绝大部分猫只能一直待在车里——比如此次返乡需要十几个小时，所以首先得给豆腐营造一个舒适的车内休息环境。

在高速公路上，最怕的就是猫的行动影响司机驾驶，一旦跳到方向盘上，或是钻到刹车下面，都可能导致危险情况发生。为了让豆腐在笼子待得舒服，我买了50*35*35厘米的大笼子，能放后座，又可供豆腐在笼子里转身。

笼子里还得放上有熟悉气味的坐垫，其实就是我们穿过的旧毛衣，豆腐熟悉我们的气味，也很喜欢毛衣的摩擦感。笼子里还有小号猫抓板，能让她在行车颠簸时磨爪，舒缓紧张的心情。

猫咪待在车后座的大笼子，一切都很顺利。（南方周末记者 黄思卓/图）

笼子外需要足以遮盖笼子的大围巾，因为猫咪对快速移动的事物非常敏感，窗景被围巾阻隔，豆腐才能在笼子里睡得比较舒适，很少激动地喵喵叫。

接下来就是，停车休息时，如何让豆腐舒展身体。

陪伴我们千里返乡的“座驾”是一辆纯电车，后排宽敞，在服务区停留充电时，豆腐可以从笼子里出来，在后排走道上的猫砂盆里蹲个厕所。旅途中猫咪日常的蹲坑时间确实会被打乱，但是只要铲屎官扒拉几下猫砂“提醒”该上厕所了，猫咪的排泄总量和在家里差不多。

一切都很顺利，唯一的意外是，豆腐未能出车放风。

我买了1.3米的牵引绳，长短合适。但新手猫爸猫妈很难把握牵引绳的松紧，束紧了怕勒着猫咪，束松了猫咪就容易挣脱，好几次我给豆腐套上了这根“围脖”，却被她蹬成“斜挎带”或者“围肚”。无奈之下，我只好把牵引绳作为车内的玩具，让豆腐在车内上蹿下跳之余还有一个消遣。

因为很难把握牵引绳的松紧，豆腐未能出车放风。（南方周末记者 黄思卓/图）

“猫咪会晕车吗？”“准备太周到了”“户外遛猫指日可待”……几个朋友都养了猫，豆腐应该是胆子最大、走得最远的一个，这趟旅程备受瞩目，我们发了很多照片和视频，实时更新猫在囧途的最新情况。

万般宠爱

和社交媒体上爆红的“第一批回老家的猫咪”一样，我们到家后，豆腐也成了许多长辈的关注焦点，分担了年轻人被问工资、被催生育的社交压力。

豆腐尤其获得了同龄人——我那刚学会走路的小侄女的喜爱。小侄女一看到豆腐就笑眯了眼，走跌了也立马爬起来找豆腐。

家里的长辈一开始对豆腐只是抱着“爱屋及乌”的态度，但每次只要打开猫粮袋子，豆腐不管在家里哪个角落，都会以百米冲刺的态势闻声赶来，然后把小脑袋埋进盆里，急吼吼地舔食猫粮，这种尊重粮食的良好表现让长辈们都赞不绝口。

现在的宠物猫，只需要可爱就可以了。（南方周末记者 黄思卓/图）

在父亲母亲那一代人的记忆里，养猫等于是养一个有劳动能力的“小帮手”，既能吃剩菜剩饭，又能抓老鼠，周围邻居也会来喂，“谁家里闹老鼠了就借用一下”。

而现在的宠物猫，只需要可爱就可以了，吃喝拉撒都被伺候得很好，几乎没有机会磨练自己的劳动能力，似乎还“耽误”了年轻人结婚和生育。当老家的亲朋来我家串门时，豆腐就成为社恐年轻人的最佳帮手，谈到一些敏感话题之时，我就让豆腐做才艺表演，跑跳、踢球、翻肚皮、翘尾巴，亲朋往往就被逗笑，一般大家就忘记之前说到哪里了。

由于自己养猫，我对路上碰见的猫狗也更加留意。在普陀山祈福时，我看到不少人会带着宠物渡海上岛，有的抱在怀里，有的放在宠物箱包里，有的是拉着牵引绳，也有普陀山本土的田园猫，伏在山路上晒太阳，眯眼看着人头攒动的香客。

普陀山的田园猫。（南方周末记者 黄思卓/图）

水土不服

春节的鞭炮声来临前夕，所有铲屎官万万不想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豆腐开始上吐下泻。

布偶猫有“玻璃胃”之称，自身肠胃的消化能力就不如其他猫咪，何况豆腐还经历了冬天的长途跋涉和居住环境变化。

最初豆腐只是轻微的眼睛不适，后来开始吐粮和软便，有一次就在我脚边，她的小身体一抽一抽，呕出一团未消化完全的棕色猫粮。更叫人心疼的是，吐完还是比较虚弱，她小爪子刨刨地板，做出了埋猫砂的动作，竟试图自己清理呕吐物，看得我差点掉了眼泪。

参考身边养猫朋友的建议和网上宠物医生的分析后，我给豆腐短暂禁食，跑去药店买了调理肠胃的益生菌药物“妈咪爱”，这也是一款小儿常用药。一位药店老板对我感叹，国外有新毒株出现，容易导致腹泻，很多益生菌药物一度售罄断货。

加上家里的空调开启24小时运转模式，维持和广东家里差不多的17摄氏度室温，约三天之后，豆腐不再蔫蔫地睡觉，食欲明显恢复，大便也回到了漂亮润泽的形状。每当豆腐吃喝拉撒，只要我看到，都会记录在手机里，比记录大姨妈还仔细一百倍。

豆腐的肠胃恢复之后，为了庆祝猫生第一个春节，我特地准备了豆腐最爱的蛋黄和鸡胸肉，蛋黄压碎，鸡胸肉撕得更是细碎，加入水至没过食物，便于豆腐入口和消化。这就是一顿充满母爱的“年夜饭”啦！豆腐吃得精光，满足地舔了舔嘴巴和粉红色的小鼻子。

短暂的春节结束，豆腐又跟着我们踏上了返粤之路。来时，我们走的是内陆线——广东、江西、浙江，回时，我们沿着海岸线——浙江、福建、广东。不知道这趟旅程，将在豆腐心里留下怎样的印记。

南方周末记者 黄思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