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微口袋周刊 第82期 精选小说 拉布不是狗 ●塔娜 拉布是老刘家的。老刘是屠夫,拉布是狗。 老刘,黑四方脸,左脸颊上留着一道凸起的疤,像灰黑的夜里一道小月牙。拉布呢,皮毛油光水亮水亮。 老刘是怎么拥有拉布的?或者说拉布是怎么拥有老刘,成为老屠夫家一口的?得从老刘经营的集市说起。 某一日,老刘像往常一样操持着他的猪肉摊。日过三竿,肉还剩一半。早市逐渐冷却下来,老刘不急不躁地抽嗒起水烟来,烟丝曼妙升腾起来,熏走了好几只肥硕的苍蝇。拉布就是在水烟筒上的火苗刺啦刺啦旺烧起来的时刻出现在老刘跟前。应该说,老刘与狗之间的距离在五米内。 那时它还不是拉布,就是一黑狗,被拴着。自家黑狗,肥壮肥壮的。拴它的人敞大嗓门叫卖。 这么大的市集,卖啥的都有,卖狗有啥稀奇的!老刘抬眼,看看叫喊的人,又看看狗。 肥硕谈不上。但,是一只好狗。毛色黑亮亮,像是来之前涮了一层油,油光油光的。老刘就是老刘,这四十几年的老屠夫的经验不白瞎。 卖狗的人这会儿也顺着老刘的眼光笑嘻嘻凑近来:老哥,你给要啰? 老刘只杀猪,要只狗干啥?难不成还能让它看肉铺?再不成看个家护院啥的?用不着!老刘就一老独夫。 老刘深抽一口,朝卖狗的人摆摆手。 卖狗的人识趣地走开去,接着叫卖。 狗就是卖不出去。卖狗的人嗓子叫萎了,狗至始至终不出声。它趴在地面上,像个安静的孩子。老刘时不时瞅一眼狗,狗也时不时瞅一眼老刘。狗看老刘时,不卑不亢,很是平静。老刘看着狗,倒是寻思:这狗卖了,是养着?还是吃了?老刘想不明白。 接下来的事情更让老刘想不明白。 顾客来买肉,老刘提刀割肉,老刘的刀子还没下去,狗站起来叫唤。顾客一来狗就嚷。狗也不凶不恼,说话一样。老刘觉着奇怪。真是奇怪。老刘气起来,凶嚷它,它倒是不回嘴,啪嗒一声趴下,又像个安静的小孩。 你把它拉远。老刘对卖狗的人说道。 卖狗的人也不好意思。扯狗,狗不走。 狗又继续时不时地闹一下老刘的生意。日晒头顶了,正午的日光照得黑狗越发冒光油滑。 卖狗的人真要拉着狗走了。狗不走!狗这时拼命地叫唤起来。那声音,真像是老刘屠猪时猪叫,死命死命地。卖狗的人用力拉着牵绳,黑狗硬着脖子梗着朝反方向,耳朵竖起像两页被风吹直的小旗子。就是不走!狗的抵抗都嵌在老刘的眼里。老刘虽说是一个老屠夫,见到这场面,也忘了自己是如何宰杀了一只又一只猪的,心里蓦然觉着难受,全然忘了刚才还恨它的。 狗的声音变得越发凄厉尖细,像把亮闪闪的尖刀,刺入老刘的耳朵。老刘心疼。卖狗的人用了狠力,狗的四只紧贴着地面的曲直着的爪子不得不摩擦着地面背朝卖狗人移去。老刘刀把握得死死的。买狗人咒骂着,一转身,将狗绳搭在一侧肩膀,像纤夫拉着一艘沉重的船。狗僵死着被狠狠牵移着,那声音渐渐沙哑而细弱了。老刘心中凄然。他杀猪的时候,猪从没这样过。 老刘紧握屠刀的手颤抖,上前去。 歇会吧,这,这多不好。老刘也不知道讲什么好,就讲了这些话。卖狗的人不理他! 老刘凑近狗。啊!狗流泪了!眼泪黑油油从两只黑幽幽的眼滑落。老刘难受。 卖我!老刘不知自己怎么就要了一只狗了。他是一个猪屠夫啊,一个连老婆也没有的老屠夫。 僵直的狗绳在老刘喊出话后,顷刻就松软了下来。 老刘带走了狗。 老刘不杀狗。从此,狗就跟在老刘身边,老刘走哪它跟哪。老刘突然在哪看到的一名儿,他给黑狗取名拉布。 拉布,上街口给我打斤酒去。拉布,叫老四子来家里喝酒去。拉布,你过来,坐我身边来…… 拉布过会儿,给老刘衔来了酒。叫来了老四。 拉布坐在老刘身边,摇着蓬松的尾巴。咧着嘴,呼哧呼哧哈着热气儿往老刘身上蹭。 这会儿,老刘摸着拉布油亮亮一身黑毛说,拉布,你真不像狗。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塔娜 原名陈丽莉,广东省小小说协会会员、汕尾市作协会员。有短篇小说、小小说、散文等作品在《百花园》《韩江》《望鹏山》《惠州日报》《汕尾日报》《东岸》等刊发表。 免责声明:如果侵犯了您的权益,请联系站长,我们会及时删除侵权内容,谢谢合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