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边牧多多突然问我：“妈妈，我为什么是狗”

从领养多多那一天开始，沈咏就抱着打造“网红宠物”的概念。

和那些宠物网红差不多，只要每天发些自家宠物的日常视频，粉丝量做大之后，随随便便就有推广……

沈咏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她觉得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因此她挑了一条边牧，算是犬类智商最高的那种，而且沈咏也有意地对这条小狗做各种训练。

她给边牧取了个名字叫“多多”，小狗也不负众望，才一个月左右，它就已经能明白沈咏所有的口令；而沈咏说的话，多多也能听懂大部分内容。

“多多，替我关一下灯。”

“多多，阳台的拖鞋帮我叼进来。”

“多多，把那个瓶子扔到垃圾桶里。”

沈咏发到平台的视频，很多都是这样的内容。

边牧多多做出了许多高智商的行为，简直就像智能机器人一样。

对这些作品，网友们纷纷点出红心，沈咏在百天内已经增长了数十万粉丝，她在网红宠物领域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然而沈咏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她希望能和多多，有更进一步的交流。

网上买来的语音按钮，沈咏将它们铺展在地上。外观上看很像是键盘，然而按钮却是圆形的。

这些按钮是让宠物和主人交流用的，只要对按钮进行按压，语音按钮就会发出设定好的声音。

比如最简单的“饿了”，“出去玩”，“卫生间”，甚至是表达心情的“不开心”，“好累”，“很高兴”。

没有花很多精力，只用了两个小时，沈咏就将多个按钮让多多学会了。

给多多教学的过程，沈咏也全程直播下来，网友们纷纷称赞多多，闪过的弹幕都是一片赞叹。

“多多好聪明啊！”

“有时候我觉得我不如一条狗。”

“我作证，我高考时多多就坐在我前面……”

粉丝都在称赞和打赏，沈咏心里乐开了花，看来自己的“财路”已经打造好了。

每天只要给多多直播-小时，光是一个晚上的直播收入，就已经抵过去一个月的工资。

更何况，自己也很乐意和多多交流。做着自己最喜欢的事情，还有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那段时间的直播很频繁，她也是挖空心思和多多交流。

“多多，今晚要看动画片吗？”

“好。”多多踩了一个语音按钮。

“动画片里你最喜欢谁？”

多多移动到第二行的按钮，踩了下去，“妹妹。”

“哦，是那个小女孩啊。”沈咏想到了那个动画角色。

“多多喜欢那个妹妹，那喜不喜欢妈妈啊？”

“喜欢。”

……

很多尴尬的话题展开，沈咏像和一个岁的孩子在说话。

然而这样“无趣”的直播内容，巅峰时间段引来了数十万的围观，差点将服务器挤爆了。

这样的直播进程持续了四五个月后，有天沈咏发现多多在望着窗外。

“在看什么呢，多多。”

她来到边牧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她看到楼下小区里，一群嬉笑玩闹的女生。

多多是在看她们吗？

这会儿，多多走向那堆语音按钮。

“妈妈。”

它转身寻找着下一个词汇。

“我，为什么？”

接着多多踩下了最后一个词。

“狗。”

连起来的话，多多要表达的意思是——

“妈妈，我为什么是狗？”

简单的问句，却让沈咏觉得头皮发麻。

那天沈咏并没有回答多多的问题。

然而在那之后，多多却改变了许多。

它不再像以前一样趴着，直播开始后，它都是直立着走动。虽然很困难，但多多还是坚持着这样做。

它像小孩一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偶尔回应着沈咏的话。

网上很多粉丝好像发现了多多的异常。

“多多好像有点不开心了。”

“多多最近怎么了？”

看到这些弹幕，沈咏也有点忧心忡忡。

而多多通过语音按钮“说”出来的话，也让沈咏心生不安。

“妈妈，我和你为什么不一样？”

“妈妈，为什么我，不是人类？”

沈咏有天看到多多忧郁的背影，差点吓了一跳。

多多趴在客厅，望着外面的窗口，一瞬间，沈咏觉得那就是个垂头丧气的小女孩。

思前想后，沈咏决定将直播暂时停了下来。

她决定做一个大胆的决定。

沈咏在短视频平台发了一条动态，仅仅两分钟，评论就多达数万，冲上了热搜榜。

——“我准备让多多，变成人。”

最开始要换上去的，是人类的右腿。

宠物美容医院听到沈咏这个需求后，差点吓了一跳。

在她眼中，沈咏身边牵着一条看上去有点忧郁但漂亮的边牧。

但为什么，这个女主人执意要给狗狗换一条腿呢？

而且……还是人类女性的右腿。

“这是多多的愿望。”沈咏认真地看着店员，“要多少钱，我都能给。”

这在宠物历史……甚至在人类历史上，都是史无前例的。

宠物医院的前台让沈咏先回去，她要和上级商量一下。

两天后，沈咏接到了通知电话，“你过来吧。”

由于这是一台无比复杂的手术，宠物医院和市内的一家三甲医院一同进行手术。

——三甲医院的医生和兽医一同完成这场手术，简直是闻所未闻。

沈咏被告知的方案是这样的：

将车祸丧生的人类右腿切除，再接驳到多多身上。

一个月后观察适应性，接着再接驳左腿。

再来是左手和右手，人类的躯体，声带……

而最后的头部，则由整容完成。

大概一年多的时间，这条叫“多多”的边牧，就会慢慢变成，名为“多多”的人类。

沈咏很满意这个方案，尽管资金不菲，但目前的收入和积蓄还是能支撑她这个大胆的决定。

她当场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多多被麻醉了，它瘫软在手术台上，各种精密的刀具和仪器，不断开始切割它的小腿……

紧接着人类的右腿替换了位置，神经被小心翼翼地接驳上，现场多个医生正在进行精细的操作，他们时不时抬头观察着生命体征仪的读数。

大约三小时后，右腿的替换手术已经顺利完成。

此时多多还处于麻醉的状态，然而它的下肢让沈咏眼前一亮。

大概是岁小女孩的右腿，如今被缝合在了边牧的身下。

连接处显得光秃秃的，毕竟手术开始时，多多的毛发已经被剃干净了。

此时的画面显得有些惊悚，一边是毛茸茸的犬类左腿，而小狗身躯的另一边，却是人类女性瓷白色的右腿。

无论怎么看，都是格格不入的。

但沈咏还是开心地拥抱着多多，她望着满头淋漓的医生们，“谢谢你们。”

晚饭时，多多欣喜地发现到自己的改变。

兽类的右腿已经被替换，它还在吃力地适应着。

行动不像之前方便，然而多多还是兴奋地摇着尾巴，不住地回头看着自己那条光洁如新的右腿。

沈咏满眼慈爱地看着多多，“开心吗？多多。”

多多崭新的右腿踏在语音按钮上，发出了“开心”的回应。

对多多的整型还在继续进行。

多多的恢复不错，接下来的手术，医生们也变得更加熟练起来。

左腿，右手，左手……几个月的时间内，多多逐渐拥有了人类的四肢。

由于拥有了人类的手脚，多多再也不能像头兽类一样趴着了。

它开始像小孩般蹒跚学步，这几周终于学会了人类的行走动作。

看到它的样子，沈咏在心底里为它高兴。

但多多的头部和身躯还没有改变，目前的造型还是非常惊悚，所以沈咏还是没有开直播，怕吓着粉丝。

她的短视频账号人气如今已经非常火热，由于好几个月没看到多多了，粉丝们都在评论区里恳求沈咏开直播。

沈咏只好跟她们说，新生的多多即将在三个月后回归，她保证。

时间又过了一个月，多多拥有了女性的躯体。

沈咏对多多的年龄设定是岁的小女孩，因此选用的躯体也是这个年龄段的。

多多因而拥有了一个还在发育的稚嫩身躯，据医生说，随着适应性的提升，多多的新身体很快也会一同发育起来。

这真是个好消息。

沈咏马不停蹄地给多多安排了最后两场手术，分别是声带替换和全脸整容。

两台手术放到了同一天，这样一来，手术结束后，多多就会是个岁的女生了。

沈咏期待着。

八个小时后，沈咏看到了焕然一新的多多。

在病房里她看到了一个还在睡觉的小姑娘，她双目紧闭着，脸上还有很多缝合线和肿胀。

医生们鬼斧神工的手术，硬生生地将一个边牧的头，整容成了小女生的脸。

那是任何一个大人都会觉得惊艳的小女孩的脸，小巧精致，就像洋娃娃一样。

沈咏伸出手，轻轻触碰着多多的脸，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对于头部的整容手术，沈咏对于那个方案并不是太了解。

她只隐隐约约知道一些细节，比如拔牙，切除骨骼，还有将一部分毛囊转移到头上。

多多的身体“零件”，来自于遗体捐献，或者人造器官……

一切种种的组合，让这些死体重新变成了岁小女孩的身体，沈咏在心中暗自赞叹。

过了两个小时，病床上的小女孩缓缓睁开眼。

她凝望着天花板，几秒后，视线转到了一旁的沈咏。

小姑娘张着嘴，正在适应着新的发声器官。

她张口结舌，努力地做出发音动作，气声在喉咙里翻涌，最后吐出来两个字。

“妈……妈。”

沈咏惊喜地站起身，紧紧抱着多多小小的身躯。

“辛苦你了！”

手术结束的一周后，多多还在适应着这具身体。

跟动物相比，人类的身体显得有点迟钝，而且看上去很纤细。

然而沈咏对此很满意，现代的医学已经将一个女儿带给了她。

沈咏牵着多多的手在楼下散步，这时多多忽然变得很不安起来。

马路前面忽然冲来了一只萨摩耶，它看到多多，忽然歪着头。

萨摩耶的眼中闪动着困惑，片刻，它朝着多多“汪汪”大叫起来，大概它被多多身上的气味给搞糊涂了。

这到底是人？还是狗？

多多的表情也变得很奇怪，她龇牙咧嘴，愤怒地朝着萨摩耶吠叫起来。

比起人类的话语，她还是更擅长犬类的吠叫，响亮的犬鸣声响彻着这片街道，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惊奇地看着那个小女孩。

沈咏有点惊慌，她看到了多多的脸，那是一种犬类在愤怒时的表情。

眼睛眯着，脖子往前伸，青筋暴涨。

沈咏连忙拉着多多，带着她往后退，一直退回到医院里，沈咏弯下身抱住她。

“多多……没事了……不用叫了。”沈咏低声安抚着。

“嗯。”多多委屈地抱着沈咏，“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沈咏重启了直播，当她宣告镜头里的双马尾小女孩，就是之前的边牧多多后，评论区里炸开了锅。

“天啊！不可能吧……”

“这怎么做到的。”

“主播是不是开玩笑？”

在沈咏再三声明，这件事儿是真的之后，大家情绪还是没平复下来。

而多多第一次在镜头前打招呼，她怯生生地说：“……大家好！”

纵然沈咏这位主播消失了有一段时间，但粉丝还是很欢迎她们回来。

当晚的直播打赏又创造了新的记录，沈咏乐不可支，看来自己又重新变为头号主播了。

在当天直播中，为了让气氛炒到高潮，沈咏收敛着脸上的笑容，决定继续透露一个消息。

“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以及多多的意愿，我做了一个决定。”

她拍了拍多多的肩膀，“我决定让多多去念小学。”

沈咏没将多多的身份透露给学校里的人，她给多多取了个名字，叫“沈多多”。

从外表上看去，沈多多就是一个穿着打扮可爱的七岁女孩。

沈咏给多多挑的是一所市里的重点小学，多多没有接受过多少学前教育，因此写字对她而言是不小的挑战。

但一只边牧的记忆力和理解力，应付人类小学的学习基本绰绰有余，沈咏将时间重点花在多多的书写上。

多多每天在学校都学得很卖力，众多的课程里，她最喜欢体育课。

和同学们打排球时，多多每次都朝着排球飞扑过去，头部总会被撞得通红通红的。

同学们都很惊讶地看着这个转学生，有好几次，打得正上头时，从多多口中爆发出了犬类的“呜呜”声。

很多小朋友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们看着沈多多，然而谁也没有深究。

上课的时候也是，多多偶尔会发出“呜汪”一声，声音清脆，让授课老师猛地吓一跳。

一两周后，大家都开始暗地里地讨论沈多多。

有人觉得她神经有问题，有人觉得她可能是病了。

有的小学生神秘兮兮地对大家说，“你们都不知道吗？她其实是大红人啊。”

“什么意思？”

男生掏出手机里截图的画面，“你们看看，这个直播里的人是不是她。”

周五那天，多多跟沈咏说：“晚上有同学请我吃饭。妈妈，你可以晚点再去接我。”

如今多多的吐字已经很流畅了，沈咏看到多多和同学相处融洽，自己也很高兴。

“那你们要去哪儿吃饭？”

“他们没告诉我，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那行吧，你注意安全哦。”

“嗯！”

说完，多多蹦蹦跳跳地从车上走下，走进了小学门口。

临近放学时，几个男生女生围在多多周围。

“多多，你可以了吗？我们要出发了。”

“走吧。”多多将书包背上。

几个人在学校门口那儿上了一辆车，据说是一个男生家里的。

“桂香居。”同行的男生报了地名。

二十多分钟后，他们到了目的地，多多中途问了几个同学“咱们吃什么啊”，但大家都神秘兮兮地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刚一下车，多多的鼻子就皱了起来，她闻到了一股味道。

浓郁的食材味道，还有植物的香辛料，以及……肉类的腥臭。

一个女生牵着多多的手，“进去吧，已经订好位置了。”

几个小学生进了这家“桂香居”，坐在席位上，多多的表情已经愈发不安起来。

男生开始介绍这家餐馆，“桂香居，我们城里很多大人都喜欢，这里的头牌菜是桂花火锅。”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着一个大锅过来，里面盛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具犬类的尸体。

“桂花狗肉。”男生得意地介绍，“我和我家人几乎每周都要吃上一次。”

多多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呼吸急促，视线对上了火锅里那具恐怖的物体。

被宰杀的同类，毛发已经全部被拔除，浑身被炭烤得焦黑。

犬类的双目瞪得浑圆，但已经没有眼白。

它歪着脑袋，舌头伸得长长的，似乎这口巨大的火锅，就是它最后的棺椁。

胃里难受地沸腾着，多多捂着口鼻，她浑身颤抖起来。

如果自己还是一只狗的话，那么现在躺在这口锅里的，会不会是自己？

她脸色发白，但还是试图稳定心智。多多咬紧牙齿，左手紧紧握拳，“那就……先吃吧。”

同桌的人都很惊讶，但也没有谁在说什么。

火锅逐渐沸腾起来，白色的水蒸气在汤面上冒出。

“咕嘟咕嘟”的声音里，多多用筷子从那头同类的右腿上，撕扯下了一块肉。

蘸了一点酱料后，她面无表情地嚼食着。

奇怪，一点味道也没有。

口中像塞上了坚硬的铅块一样，味如嚼蜡。

在火锅的滚滚白烟里，多多吃着吃着，不知道是不是被熏到了，这会儿眼角淌下了泪水。

沈咏赶到多多所在的桂香居，已经是晚上十点。

收到店员的告知后，沈咏马不停蹄地开车来到这座餐馆。

尽管不爱吃狗肉的她，也知道这个地方对多多来说，意味着什么。

冲进餐馆，她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多多。

多多靠在餐座上，浑身似乎被抽空了灵魂一样。

她无力地望着头上的天花板，目光变得极为空洞。

“多多，多多……”

沈咏赶紧去喊醒她，多多并没有什么回应。

带她回家的路上，一直沉默良久的多多，终于开口说话了。

“妈妈，好……累。”

“怎么了？”

“成为人，好累……”

多多揉搓着发红的眼眶，泣不成声。

“人类，好坏……好坏。”

沈咏头皮发麻，她大概也知道多多经历了什么。

“好累，好累……”

这么呢喃着，多多在后座睡着了。

将多多带回到了小区，沈咏希望多多睡上一觉后，明天会好起来。

“……晚安。”

看着多多在卧室里熟睡的样子，沈咏轻声说道。

第二天早上点，本想叫多多起床，沈咏推开卧室门后发现，地上一堆零食被撕开的包装纸。

心中开始不安起来，顺着这些包装纸一路看去，多多的被褥上都是这些零食包装纸。

似乎在昨天半夜，多多起身吃了不少这些零食。

多多还在沉睡，她脸上和手上有不少咖啡色的污渍。

沈咏一下子慌了，她认出了这些包装纸，这并不是普通的零食，而是对犬类有害的巧克力！

多多虽是人类之躯，但还有部分器官用的是旧有的身体……

沈咏拍着多多的脸，想叫她起来，但多多身上的触感已经无比冰冷。

多多还是那副睡熟的样子，只是现在，凝固在她脸上的，是前所未有的表情。

那是一张如释重负、无比轻松的笑脸。而她，再也不会醒来了。